那棵树
杜之坐在副驾驶，脑袋瘫在窗户上，一个一个的掰着手指。
“1个、2个、不对，4个”
杜爸爸瞄了她好几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像傻姑一样数着手指头，就差挠脑袋了。
“小之，你在数刚刚吃了几个包子吗？”
趁着红灯，杜之两手撑着座椅把身体坐直。
“不是，老爹，我问你啊，”
“一个学生，就我们现在年代的学生，一共得经历几个九月才能最终解放？”
红灯倒计时3，杜爸爸挂档踩油门，并没有马上回答女儿的问题。
他这个傻女儿，还最终解放
杜之抿嘴看着爸爸随着车流拐向学校方向，并没有急着要答案，她决定今晚入睡前要借宿舍那帮小鬼的手指头，好好数一数。
老爸开车一直这样认真，时刻关注着路况，从来没有像有些司机那样绿灯亮了且都快灭了，还张着个大嘴冲着电话哈哈哈哈哈不紧不慢的赶着最后一秒自己冲过黄灯就万事大吉。
现在的司机可谓千奇百怪，老爸也算一股清流，不超速不抢道不急刹
学校的白色围墙慢慢滑过，杜之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下车。
“学习是多好的事啊，你要好好珍惜。”
下车前，爸爸的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杜之懂得其中的道理，她也一直是好学生，可枯燥的学习总是需要抱怨的啊！
即使已经两个月没来上学，她还是没太想念这个透着压抑的学校。
若不是那几个天天在qq拿炸弹轰她的小鬼，她还想在家再待一个月的。
姜亦河低头皱眉翻着手里的签到表。
他今年大四，同研二的师哥师姐们一起到这所学校的高三实习，另外一起实习的五个同学被分到高一，明天才上岗。
他呢，被分到了高三六班。
翻过手表还差13分钟就到家长会时间了，依旧还有两个学生没来，半小时前就是。
从早上八点开始，校园便挤满了喧闹声，现在室外已经没什么人了，清净了许多。
摆在校门口对面树荫下的一排接待桌也只剩下他一人，似乎无论老师学生还是家长都懂得如何踩着高三的紧张节奏
唯独这两个，“杜之和卜政”除外。
九月的太阳很烈，路两旁的停车位已经停满了，这一排排车就像车展一样。
姜亦河打量着，有的车真是豪的闪眼。
呵，又来一辆，像堵墙一样的lex。
不过这车并没有像之前的车一样，停在校门口的禁停区肆意的往下卸人卸行李，造成若干分钟的拥堵。
它停在了路边。
一个长发女孩踩着侧踏蹦了下来，跑向后备箱拽出一个粉色的超大行李箱，再拎出一个篮子，关上，摆手，轰的一下，车开走了。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姜亦河长腿一伸，转着手里的笔，整个人向后斜靠在椅子上，想看看又是怎样一个公主。
牛仔裤，白t恤，枣红匡威，露着脚踝，纯素色。
姜亦河作为男人，下意识的从下到上扫了一眼，女孩不算太高，但腿又直又长，不瘦也不胖，肉肉的
高三，十八岁吧，未免成熟了点。
杜之滑着行李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保安室的李叔叔笑着走出来。
姜亦河看着那双长腿从侧门迈进来，随后把一个装满西红柿的篮子递给了保安大叔。
呵，这礼送的太亲民了。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附属于姜亦河现在就读的师范大学，传说送礼盛行。
杜之奉老妈之命把菜送出去，笑呵呵的回应着李叔叔的谢意。
保安室电话声响起，李叔叔赶紧进去接电话，杜之略微收了一下大笑脸，和李叔拜手，朝不远处的登记处滑去。
她稍微近视，但她看一眼就知道，坐在一长排桌子中间那个朝自己看的人，肯定不是任何一个高三年组的老师。
杜之在看清姜亦河的时候，就在想，这颜值当老师，亏了。
特别那双眼睛，不大不小，眼角和鼻尖呈锐角，眼尾稍上挑，睁着眼睛时眼皮上会有一道浅浅的痕，不单单似凤眼。
怎么形容呢，太有魅惑力。
不用看，一枚帅哥。
“老师好！”
欣赏完，杜之还是端端正正的问好。
“你好，六班的吧？我是实习老师，在这里签字。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实习老师啊……
声音好有磁性。
杜之拿起笔，在倒数第二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签好，把笔递回去。
“谢谢老师，我在这等会，应该快到了。”
然后就把大行李箱靠着旁边的桌子放稳，一屁股坐了上去，两条笔直的腿杵在地上，从牛仔裤掏出手机，给卜政发信息。
姜亦河，看了一眼签到表，方方正正的两个大字，杜之。
刚隐隐听到开车的是他爸爸，可能去停车了。
其实他很好奇这个学生。
长得漂亮，白白的不说，粉红的嘴唇上有一个小小的，肉嘟嘟的唇珠，刚才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抿着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不似其他学生，胆小的脸红害羞，胆大的上下打量，她似乎只看了自己的眼睛，透着赞美的欣赏一下而已……
气质佳，但不清高。应该很受男生欢迎。
这会儿可能有的班级已经开始班会了，校园更安静了，风一吹，路两旁的树沙沙响。
姜亦河斜眼看见杜之手里握着手机，两手交叠手臂伸直放在腿前，背微驼，直直的望着操场的上空。
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就安静的等待。
但表情不是刚刚和保安大叔聊天的爽朗，也不是和自己打招呼的乖巧，更似一种悲伤或者放空。
他看不懂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学生，但心里好像有一颗种子马上顶出了土壤一样。
是因为这画面太美好了吧！
偌大的校园，清风拂过只有一臂之遥的两人，姜亦河第一次闻到了风中杜之的味道——清新。
这是他学生以及后来短暂教师生涯中，见过最安静的校园。
就仅仅因为这一个场景。
也就这仅仅一幕，后来的姜亦河常常忆起，迟迟回味。
就这样安静的，姜亦河随着杜之的节奏，掉进了坑里。
杜之望天，他也望
忽又一阵风吹过，杜之的头发被吹进了嘴里，她拨出头发，侧过头，
“咦？老师，你也在看那棵树吗？”
“嗯？”
“就那棵！”
“呃”
“它不是被修剪的，就那么神奇的，纯天然的。”
“又是一个校园传说？恐怖？”，有很多版本，我比较赞同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妇守护他们爱的人。”
“”
姜亦河顺着杜之的视线，看见操场后方一排树的第一棵，树干略扁不圆似两个粘到一起，茂盛的枝叶就像面对面拥抱的人。
风一吹，相拥的树枝还是没分开。
“嘿嘿，他们也觉得我说的对，在对我笑呢。”
“那是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说不准还是哭声呢。
“”
“你一定不是语文老师！”
姜亦河看着杜之撇嘴，不知说什么，翻过手表，
“还有七分钟，”
没等杜之拿起手机，禁停区就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下来取了行李，一个男孩背着书包开门就朝校园里跑。
“小之”
杜之朝来人摆手。
“他就是卜政”，低头指了指签到表的最后一名。
姜亦河没做声，这猜都不用猜，还用说？
但是他却猜错了一点，他一直以为杜之是在等她的家长。
没想到是在等同学。
这个学生同样惹眼，好像比自己还高，皮肤一看就是海边晒出的古铜色，不帅，但阳光。
他朝自己笑着点过头，就走向旁边的杜之。
身后卜政的妈妈拉着行李箱，朝签到桌走去，和姜亦河握手，签字，道别。
一气呵成，就掐着点一样。
姜亦河笑了笑，照这速度，她们确实不会早到但肯定也不会迟到。
这边卜政这厮嘴角一斜，坏笑，盯着仰头看自己的杜之三秒，迅速扳过行李箱，把拉杆一拽，连人带箱子放斜，拽着就往前跑。
“啊啊啊啊，小卜子”
杜之赶忙两腿岔开，紧紧盘着箱子的两侧，身体像后靠住拉杆，害怕来个狗吃屎。
又来幼稚鬼！
姜亦河抬眼看着那个嗷嗷大叫的杜之，哪还是刚刚那个望天发呆的女孩？
他拿着那张终于签满的a4纸，快速整理好文件夹，朝办公室走去。
送完这些，还要喊师哥一起把桌子搬回储物室
前面不远，男孩就像拉着婴儿车一样，拽着那个粉色大箱，时不时回头，和一直都没从箱子上下来过的女孩说话，男孩的妈妈一手滑着男孩的箱子，一手拉着女孩的一只手。那女孩呢，两条长腿一晃一晃的，悠闲自在，脸上又扯开了大大的笑脸，一副满足状。
阳光把她和她的笑容，照的那么刺眼。
姜亦河想，那棵树不是冲你笑，是你想它笑，它就笑了。
而我想它哭，那便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