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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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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低沉的轰隆声响起。

    初时细不可闻,但渐渐变得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变成了震耳的轰鸣!

    “轰——!!”

    江御流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双眼,但却发现双目视野一片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他伸手擦了擦,终于能看清四周,但却觉得手指一片湿腻,眯眼一看,竟是一片鲜红血浆。

    “我这是在哪?”

    此时,他身上的伤痛才如海潮般席卷而上,将压得他完全无法起身。

    江御流咬紧牙关,想从地上爬起,但两只胳膊宛如被绑上了几百斤的铁块,只能微微抬起,摸到自己上身和脸颊,就再也没有了力气。

    “疯丫头对了,她在哪?”

    江御流喘了两口气,转了转头寻找枫萤萤的踪影。

    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瓦、一片漆黑。一旁,刈神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影界那血红的波纹不复存在。

    直至此时,江御流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开了血黑色的影界世界,回到了现实之中那旋梯井道的底部。

    他视线一垂,瞧见了自己裸露的半身,心中禁不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把,又是担忧、又是失落“疯丫头再怎么胡闹,毕竟是一个姑娘,虽说是为了救她,但我对她做出这等事情,以后该如何是好!”

    打从六岁进宫开始算起,江御流除了被迫君命臣为、与炎凰三十一讲过话之外,几乎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交集。

    不料,命运多舛,现在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奇怪的姑娘,还有了肌肤之亲,回想起方才云雨快感,竟然让他微微有些心摇神驰,心生自责。

    “什么临危救人,说白了还是没经受住那影兽的情煞,被她陷入彀中了!江御流啊江御流,你自称恐惧女性,但见那色欲临头,终究还是把持不住!真是个矛盾至极的家伙!”

    江御流尽管懊恼异常,但毕竟心性如水,过不多久便立即收回了心思,忖道“疯丫头平时有机会便腻着我,这次却主动把我从影界送了出来,恐怕是格蕾的影兽难以对付,她害怕把我误伤。只需在此等待片刻,想必她便能归来了。到时候我得好好与她分说清楚,决不能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想到此节,他稍微放下心,静静躺在地上。

    “轰——”

    轰鸣声再次在耳畔回响,而且那声源似乎在冲着他移动而来,愈发的靠近了。

    “这动静听起来不妙,难道还有活尸在么?”

    江御流暗暗心惊,想要努力翻身站起来离开此处,但身上却被方才格蕾影兽的煞术所侵,哪里能使得出半点力气?

    如此挣扎了小半顿饭的功夫,那轰鸣声响已然迫近到了走廊之中,混着回音轰轰隆隆地传来,似乎是什么巨物落下撞击之声。

    江御流又惊又怕,正自无计可施之时,头顶黑暗之中传来一阵长啸“江御流!还活着就吱一声!”

    声如龙吟,竟然盖过了那轰鸣,正是燕冲宵下来寻他了!

    江御神一振,张口呼道“在这!”

    便在此时,江御流头顶上方的石壁“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整块硕大巨石裹挟着千钧之力在他身畔不到三尺的距离砸落而下,震得他几乎离地飞起。

    江御流大惊,转头再看那走廊,只见墙壁带着滚滚飞灰,宛如豆腐一般飞速塌陷,整个楼梯道的墙壁随后炸开了数条巨大裂缝,眼瞧着就要分崩离析。

    燕冲宵手持绳索,从楼梯间上方垂直降下,落到了江御流身旁,见他上身赤裸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时惊疑不定。

    “你在做什么?赶快起身,这里要塌了!”

    江御流虽是素来不喜燕冲宵杀伤过甚、好勇斗狠,但见此时危难之际他还冒险来寻自己,心中颇为感慨,正要答谢。

    可燕冲宵却似看穿了他心思,大步上前来踢了他一脚,骂道“别以为我是来救你的,这刀锋城寨方圆数十里,保不齐有大把和我打过照面的仇家,你带着那哨子吧?赶快拿出来,不然谁也别想出去了!”

    江御流心念一闪,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冷冷道“陛下跟咱们交代过什么来着,你都忘了么?如今案情未破,你要暴露我二人身份?”

    “我照你这榆木脑袋!”燕冲宵大急,破口大骂,“若是我们死在这刀锋城寨里,谁还给她老人家做事?”

    说罢,又伸脚狠狠踩了他一脚,催促道“赶快爬起来!先出这酒楼再说!”

    江御流被他重重踩在胸口,顿时气极,怒道“我中了敌人诡计!若是能起身,还会躺在此处等死么?!”

    至于中了何种诡计,却是闭口不谈,他是绝不会让燕冲宵得知影界的存在。

    燕冲宵急得跳脚,大骂道“你这废物,净给小爷我添乱!”

    说着,赶紧从腰后再摸出一段绳索,把江御流手足绑起,打了个活结从自己腋下穿过,背在了背上。

    江御流担忧枫萤萤,大声道“等会!我还有个线人在此处!”

    “就是天王老子在这儿,小爷我也不伺候了!”燕冲宵抓着绳索,手足并用,拼命往上攀爬,“你快些吹哨,若是晚了一步,小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御流瞧着身下崩塌的巨大石块,知道他所言不错,若是再等待片刻,只怕两人都要被活埋。

    『疯丫头有那玲珑盘,想必没什么危险,以她的性子,出来后定会来云梦斋寻我。』

    于是,他便暂时不再担忧,从腰带上挂着的荷包之中掏出了一枚色泽纯白、质地古朴的圆形物事,放到了嘴边轻轻吹响。

    “咕~嘟~”

    一阵虽不响亮、但极为古怪的声调幽幽传出,好似从泉眼内冒出的水泡一般。

    听到那哨子声响,燕冲宵也终于松了口气,手脚没有丝毫松懈,继续拉住绳索,沿着崖壁往上攀登。

    江御流收起那白哨,心下疑惑,对他问道“这偌大酒馆,怎么说倒就倒?难道你又作什么妖了么?”

    “你放屁,别把锅往小爷头上扣,小爷手上又没炸药,哪来这么大本事?”燕冲宵骂道,“我下来到一半的时候,只觉得哪里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出事了,鬼知道是什么情况!”

    江御流抿了抿嘴唇,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正自烦恼之时,只觉身子狠狠往下一滞,随后便听燕冲宵骂了一句“直娘贼,糟糕!”

    江御流侧过头,便看见燕冲宵手中握着的两股绳索中,有一股已然软软垂下,躺在他虎口之上。

    “怎么?是榫扣脱了么?”

    燕冲宵摇了摇头,手臂运劲,拉起了断掉的绳索,只见切口光滑平整,阴恻恻道“不,有人把绳子割断了!”

    江御流眉头一紧,心中顿觉不妙。

    『格蕾已经被疯丫头困在了影界,其余的人也被变成了活尸,还会有谁在这儿?等等若故意割断绳索是想害死我二人的话,那他定是知道我身份之人,难道』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立即灵光一闪,想起一人来,对燕冲宵喝道“快!赶快爬上去!”

    “废话!”

    燕冲宵脱口骂道,值此生死之际,他也没功夫和江御流贫嘴。

    他深吸一口气,足下用力一蹬,身子如似装着火药的烟花,“噌”地一下往上暴起了足有五六尺高。

    然而,他手中绳索传来一阵微微颤动,正是那楼顶之人在切割两人剩下的唯一救命稻草了。

    燕冲宵也不敢怠慢,运起十二分的劲力,不断往上冲刺,渐渐逼近了楼梯顶端,眼瞧着再扑几下,便能跃上去了。

    江御流仰起头看向台顶,只见黑暗中一个瘦小身影蹲在绳索的榫扣旁,暴喝一声“住手!”

    那人影无动于衷,只是机械地切割着绳索。

    燕冲宵双目圆睁,恨得几欲喷火,欲要奋力一搏,跳上楼梯台阶上。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砰!”

    清脆的声音响起,混着钢丝的绳索被那人率先割断开来!

    燕冲宵猿臂疾伸,想抓住台阶,可终究还是差了半寸,带着江御流一起坠落而下。

    心思敏捷的燕冲宵,逢此危机之中依旧沉着冷静,随即将手中断绳圆圆抡起,甩向了崖壁上凸起的一块巨石上,好歹是阻住了下坠之势,不至于摔成肉泥。

    “直娘贼的,那个人是谁?!”燕冲宵双手拉着绳子,对江御流骂道,“你看清他模样了么?”

    江御流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但是身材轮廓瞧了个大概,是个比较瘦小的人,身高应该不过五尺。”

    燕冲宵又怒又急,正自飞快思索对策,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二人身下石壁炸起一条裂缝,向着绳索缠住的那巨石飞快蔓延而去。

    “唉~”

    燕冲宵长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自嘲道“妈的,早知道方才就该和她一起走,如今落下去摔死,还要和你这榆木一起变成肉泥、不分彼此,当真是恶心至极了。”

    江御流听他这般嘴臭,也没劲和他恼怒斗气了。

    自小历经灭门血案、再无亲人牵挂,加上办案十余年来,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自以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事到如今,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不舍。

    『爹爹临死前将刈神交给了我,但眼下我若是死了,江家再无传人,不仅这刈神之上谜题,还有爹爹姐姐他们的仇怨,就再无拨云见日的那一天了。』

    不出片刻,那裂缝便即延到了两人吊着的巨石上。

    “嘣!!”

    随着一声巨响,绳索缠住的石头从中炸裂开来。

    两人身子一沉,朝下坠去。

    下一秒,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江御流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咆哮,势如猛虎、摄人心魄。

    “吼——”

    燕冲宵原本本已闭目待死,听到这啸声后顿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甬道上方,一道生着巨大双翅的白影正对着二人俯冲而下,碧蓝色的圆眼虎虎生威,两只毛茸茸前爪伸出,正是炎凰三十一的神兽小白赶到了!

    “吼!!!”

    小白嘶吼一声,猛扇两下大翼,呼地加速冲下,用脊背将二人托起,随后身子一翻,立即爬升而上,冲出了破碗酒楼的顶棚。

    燕冲宵须臾间死里逃生,紧紧抓着小白的长毛,忍不住高声大笑,声震四方。

    “哈哈哈哈!!老子没死!!!”

    “太好了赶上了啊”

    江御流回头望向身下,只这片刻间,小白已经带着他二人飞离了城寨。

    远处,破碗酒楼那粗壮的石笋伴随着一阵沉闷巨响轰然倒塌,隐没在一片飞灰尘土之中,城寨的朦胧灯火越来越远,逐渐看不清晰。

    耳畔风声如刀,江御流终于安心下来。

    本已遍体鳞伤,全凭一口气勉强吊着心神的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